王两两
“我们的空杯未满,过去的月亮易碎。”
王良aka王两两,大家的老朋友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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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溃败的胜利

尽管不愿承认,总有些事情你怎么也搞不定。听到这,我猜肯定有人会小幅度晃动他们的食指,管这种情况叫"没有缘分",这是一种高深莫测的说法,算不上巧妙的掩饰,仅仅是种试图挽回颜面的徒劳尝试罢了。

比如我怎么也搞不定打火石。也就是说,可能我和打火石"没有缘分"。

但我就是不想承认。人有的时候总是会变得出奇的固执,认死理,别扭又天真,天真地赋予不小的希望,又天真地收获更大的失望。挺没意思的。

难得傍晚没有风,歇脚的石头有了,水壶里还有水,口袋里还有吃的,引火的干草也有了,可是我怎么也打不着火。我换了不少角度,甚至试图通过改变力道来敲击打火石,然而事实证明我的努力毫无效果,那堆可怜巴巴的干草完好无损地躺在那儿,完好无损的意思是——显然没有半点火星落在上面。

搞不定就是搞不定。哪怕你内心有丝分裂的自我精分拉拉队给你唱一百遍活力四射加油歌也不行。

我坐在一块冰凉的石头上无可奈何。血红色的夕阳淌在地平线上,一片黏糊糊的光亮,像是一个破了口的煎蛋漏出火光来。真见鬼。没火还想什么煎蛋。更何况我的口袋里没有鸡蛋也没有煎锅。

要是能向太阳借个火就好了。我漫不经心地琢磨。

"你的打火石不错。"有人忽然说。

我吃了一惊,尽管我不是个喜欢和人攀谈的人,我还是在抬起头来的时候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那又怎样?还是打不着火。"

一个老头走近前来。他走得很慢,步履蹒跚而谨慎,这会夕阳就快落下去了,我无法估算出他的年龄,但那张脸上的皱纹和他那身破旧到看不出来原本颜色的衣服上的折痕一样,都有着很深的痕迹。这个陌生的老头浑身都是衰老的迟滞气息,眼神却崭新而锋利。

"我可以帮你。"他在我面前停下,眼睛紧紧盯着我手里的打火石,我熟悉这种神情,这是上了年纪的人才有的精明且贪婪的神情,他们失去的越多,想要的就越多。"但作为交换,点着了火,你得把你的打火石给我。"

我犹豫起来,有些舍不得手里这块没用过几次的新火石。

"晚上这地方还怪冷的。"他不紧不慢地开始游说,轻轻摇了摇头,"要是有堆火就舒服多喽!"

看我还在迟疑,他接着讲:"你要是答应的话,可以送你个添头。"

出于好奇心,我忍不住问道:"什么添头?"

"给你讲个故事好了。"老头眯起眼睛,狡黠地咳嗽两声清清嗓子故作神秘,"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赶了一天路正好歇歇脚。我讲的这个故事啊,准保有趣。"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看透人心的神奇力量,但我得说,这个添头实在让我难以拒绝。我喜欢听老人家们讲故事,要知道比起一块打火石来说,一整夜漫长的清醒无聊显然更可怕些。

"成交。"我想了想,从脖子上取下来挂在绳上的打火石递过去,恋恋不舍地看了它最后一眼。瞧,连吊绳都是崭新的呢。

老头满意地接了过去,喘着气费劲地蹲下身,果然没两下就打出了火星,干草很快燃起来,我凑过去添了些树枝,把火拨得更旺了点。

然后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准备当一个称职的听众。

一个好故事的开头应该是这样的,精准、冷静,情感饱满又不过分充盈,蓄势待发又猝不及防。简而言之,好故事的开头就是一个注定的独属于好故事的开头。

但不应该是这样的——"我要讲的,是一个不确定的故事。没有真正的开端,没有真正的终结,没有真正的真相,也没有真正的主角。可这故事却真真切切地发生了。"老头把一只手凑近火堆暖着,另一只手摩挲着曾经属于我的打火石。语气平淡得难以置信。

"一个不确定的故事?"

"一个不确定的故事。"

我几乎立刻就后悔了,但又不好意思立刻表现出来,故而语气就变得急躁起来,"那你又怎么知道这个故事'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老头慢悠悠地瞥了我一眼,很难说那眼神里没有幸灾乐祸的得逞意味:"我就是知道。"

唉,不过是拙劣地故作神秘罢了。无趣。我把手拢在火边暖着,没说话,但还是决定听下去。

"年轻人,听故事要有耐心。"老头哼了一声,继续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讲着,"你知道的,不管什么时候,总是会有战争,不是在这儿,就是在那儿……"

 

战争这个该死的老东西,约摸和时间一样长寿。不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总会有战争。没人知道战争是打哪儿来的,也没人知道战争什么时候彻底结束。

关于那位将军的传闻也是如此。没人知道这传闻最初是从谁那里传出来的,但渐渐地,所有人都听到了这样一个传闻——

有这样一位将军,不可战胜且无坚不摧,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似乎有着一副不死之躯,无论是刀剑加身还是枪林弹雨都如入无人之境,敌人的匕首穿过他的胸膛就像穿过拂晓时分微不可闻的清风,就像刺进无底深潭的一汪无波湖泽。他是绝对的常胜将军,他是趋近于传说的永恒,是不败的神话。仿佛是古老诗篇里战神的转生,又好像是地狱生还的不死邪灵。

这是一位活在人们窃窃私语的猜测推断和传闻故事里的将军,所向披靡让所有敌人闻风丧胆溃不成军。

起初没有人真的见过他。但关于他的传说总是层出不穷,不断翻新。有人声称他有一身刀枪不入的坚硬盔甲,由一条古老巨龙的黄金鳞片打造而成,在盛满月光的河流里浸了一百天一百夜,直到那月光里的银色和鳞片的金色终于合二为一坚不可摧。有人又说他有一把世上最锋利的宝剑,刀柄上缀着三颗世间罕有的血色宝石和一颗耀眼的夜明珠,刀刃薄如蝉翼刀鞘叩而铮铮,能斩开夜色与黎明的模糊分界,分秒之内取敌人首级犹自不沾半点血腥。还有人说他骑着一匹比时间还快、比云彩还轻的良驹,这匹快马帮他赢下了与岁月赌局、与影子的竞赛,能带他跑离一切可能的阻碍与藩篱。有人说他自隐居的高人那里讨来了不死的绝学,也有人说他和魔鬼做了一笔交易换来了永生的秘符。

“那位将军啊。他是上天派来的救星,他是所有人的英雄。”街角乞讨的瞎子笃定地磕了磕拐杖,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这样说。

“那位将军啊。他本身就是铭刻荣耀的一句咒语,一个诅咒的回旋反击。”女巫眨眨眼,揉碎一朵带着露水的花瓣,一边说着一边把赤红的汁液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自己长长的指甲上,“他肯定曾亲手把爱人的心挖出来吞掉,从此再也没有人能战胜这个悲哀的魂灵。”

传闻轻如飞羽,在空气里流动,在暗地里散播,在各种各样的揣测中他有着千变万化的名字和面孔,也有着各式各样的出身与性格。没人确切地知道他到底是谁,但说真的,也没人真正在乎他到底是谁。

人们只需要知道一件事,这位将军是不死的,是永生的,是不可战胜的,是永无败绩的。

这就足够了。

没有人真的见过他。可是借助这些纷杂的话语、这些凌乱的踪迹他又真的生长起来,成为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存在,一个必胜的将军。

自打有意识的那一刻起,他就在带领自己的部队冲锋陷阵,攻城略地,写就一封封胜利的捷报,取得一次又一次辉煌的胜利。他的存在成为了所有人信念的源泉,近似古老神话的具象带给人们无尽的狂喜与崇敬,伟岸的身影是一面绝境之中犹自招展的不倒旗帜。人们赠予他全部的尊重与爱慕,向他远征的方向投以祈福的注视。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姓。这很奇怪,也很荒谬,但事情就是这样。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家在何处,也不知道父母是谁。他所有的记忆都单调的只剩下乏味的胜利和一次又一次的冲锋。他没有熟人,也没有朋友,他能感觉到他的灵魂有一个缺口,当然,如果他有灵魂这玩意的话。而他的眼神疲惫,就像一口月亮照不到的幽暗深井。但他偏偏就是这样突兀而奇异的存在。

他对自己诞生的谜题毫无头绪,自然也对自己不死的奥妙一无所知。当然,出于某种自然而然的深度考量,这位将军从不将自己的疑问诉诸他人,而其他人也乐于给他的沉默寡言扣上一顶稳重老成的帽子,给他的忧虑贴上一个谦逊的标签。不死对他来说没多大坏处,当然也没有多大好处,他有时觉得自己像个怪物,有时又觉得自己是个迷路的旅人。而胜利的果实酿成的美酒在千万次的重复后也被不断稀释,谈不上厌倦,但也说不上喜欢。

战争对于士兵来说是一次危险的征程,但对于这位将军来说却是一次接近回归的旅途。他打定主意要勘破这荒诞的境地,在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中寻觅自己的真实身份与力量之源。

虚无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呢?就算是德高望重的智者也无法解答他这个稀奇古怪的问题。

于是他只能在进发的回归之旅中自己思考这个玄妙的谜语。

日复一日,流逝的岁月里他是唯一定格的焦点,将军不会老,也不会死,胜利之于他已经不是一种欲望,而是一种本能。他只会赢,赢下大大小小无数个战役,然后在堆积的困惑里迎来下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黎明。

“听说将军把本王的赏赐都分给了部下,还遣散了本王赐予的仆从。将军……您有什么想要的么?”终于国王决定召见他,说实话,国王有点害怕见到他,但是国王又觉得不应该表露出这种低人一等的恐惧,想来想去,国王咳嗽了两声给自己鼓气,还是决定开口问一问。

“没有。”将军的铠甲还像多年前一样铮亮,将军的身姿还像多年前一样挺拔,而国王的脊背已经佝偻,鬓角已经染上白星。

国王把手里的金币翻了个面,然后不自觉地握紧,上面镂刻的复杂花纹硌痛了他的手掌心:“这些年来将军赢下了无数的战役,当属第一功臣。将军不妨直说。您看中了哪块封地,看上了哪位美女,喜欢什么样的稀世奇珍,钟意什么样的古玩藏品,只要能找得到,本王就派人给您寻来。”

将军摇了摇头。

国王忍不住坐直了身子抬高了声调,忧心忡忡地试探:“那将军……是想要本王头上的这顶冠冕喽?”虽说他是个庸碌且怯懦的君王,但要是就这么凭空让出他世承的权柄,他还是心有不甘。

将军认真地看了看国王头上那顶沉重的金色王冠,还是摇了摇头。

国王摩挲着手中的金币暗自松了口气,“本王的国家已经足够大了,无需继续对外作战。将军不如也歇一歇,过一过太平安乐日子。”

“那就请陛下准许我离开吧。”将军垂下了头,“我为战争而生,应当循战争而去。”

国王摆了摆手,巴不得让他快些从自己眼前消失。

于是这位不死的常胜将军就这样辗转于一个又一个国家,响应战争的呼召,带领不同的军队取得同样的胜利。

是黑旗。快瞧啊。将军的黑旗。人们总是这样说起他的到来,那面没有家徽也没有国名的黑旗标记着他无法计数的胜利,仿佛是从死神的袍脚上裁下来的一部分一样让人闻风丧胆,一次次插上一块又一块他占领的高地。将军的黑旗,人们用惊恐夹杂着赞叹的语气悄悄地说起他的故事,就像谈到一个久远而古老的传奇。

 

“空心木头。”只有一个人敢这么称呼他,不是“将军”也不是“战神”以及其他惯常的代号,只有一个人叫他“空心木头”,以一种满不在乎甚至是轻佻随意的口气。

那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姑娘,将军是在一次胜利之后的狂欢盛宴上遇见的她。

将军对于这种千篇一律的庆功宴一向没什么兴趣,他拴好马匹,擦亮腰间的佩剑,在营地里巡视了一圈,然后不知不觉就远离了那些嘈杂的喧嚣,走到了寂静的湖边。

一个姑娘坐在湖边,身边搁着不少未开封的酒瓶,他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动作利落地咬下一个个酒瓶塞然后用它们打水漂,放倒的酒瓶被拔去了瓶塞,蜜色的酒液淌在草坪上,汇成一条细小的晶亮河流。

“你怎么不去参加胜利庆典?”将军一边问一边心想,她应该算是一个美人吧,虽然他对“美人”这个词没有什么确切概念,但是在他过往的无数岁月里见到的女人中,她一定是最好看的那一个。那种随意的美感能让人轻易地原谅所有荒谬的过错。

她眯起眼睛偏过头看他,神情宛如一只慵懒的猫,好像对他的到来早有预计似的毫不意外。“我在的地方男人们总是会掀起战争,而今天的筵席本该是来庆祝战争的结束的。”她把手中的软木塞丢给他,“更何况你不是也没去参加么?”

将军接住了那个软木塞却没有抛出去,他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打水漂,换句话说,他发现自己除了作战取胜之外什么都不会。所以他只能站在那里,对方的热络让他显得有些局促。

“喂,空心木头。”姑娘又取下一个新的软木塞,打水漂的动作优美而流畅。

将军的目光随着那个在水面生跳跃的木塞远去,有些愣神,“什么?”

“当然是说你喽。”姑娘做了个手势让他坐过来,把手里的酒瓶递给他,“还以为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人物,不过如此嘛。”

“你真的从来都没有输过吗?”

“是的。”

“听上去有点无聊。那你真的不会死喽?”

“是的。”

“哦。那真是太可惜了。”姑娘投出最后一枚瓶塞之后拍拍手,顺手把垂落在脸颊的一缕金发拨到耳后,玫瑰色的瞳孔在月光的照射下温柔而忧伤。“你一定会感到很无聊的。”

 

于是在那段等待征召的短暂间歇里,将军总能见到她。于是他们在河岸一同静默地看着夕阳是怎样一点点收敛焦灼的光线,在浓雾般的夜色里倾听风从湖面走过的叹息。他们像是认识了很多年,又仿佛两个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大多时候他并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不过好在他们两个都不介意。

“我要走了。”将军没有过朋友,也没有过亲人,但他总觉得不告而别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

“我有时会想,我们两个会是很般配的一对,你觉得呢?”姑娘没有理会他的辞行,而是自顾自地说起了别的话题。

将军沉默着。

“见过我的人都口口声声宣称他们爱我,许我以车马珠玉,荣华富贵,在我门前日夜诵读他们火热的情诗。可我不像他们,”姑娘有些苦恼地抿嘴,声调婉转而诚挚,“我和他们不同。我不爱任何人,我只爱我自己。我爱我自己远胜我爱其他人。”

将军依旧沉默地听着。

“但你不同。你和我见过的人都不一样,你不爱任何人,你甚至也不爱你自己。”姑娘笑了,“你可真怪。”

然后她从自己的金发间摘下一朵蓝色的花别在将军胸口的衣襟上,“那么再见了,空心木头先生。”

“再见。”将军似懂非懂地听她说完,礼貌地做出回应。转身的时候才忽然想起,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于是就这样过了很多年。将军重复着他轻而易举的单调胜利,在一座有一座城池之间辗转,将那面黑旗插上一个又一个被攻占的堡垒。他成为了流动的河流里凝固的水滴,成为了被时间遗弃的幻影。

一个真实的传说,一个公开的秘密。

他开始感到疲倦。这种倦意从看不见的角落生发出来腐蚀着他原本单一的思维,这种倦意比最深的夜还要更黑更重,仿佛叩击时间的巨大的钟面得来千万次回响般的叹息。

虚无催生了他,而现在虚无正在一点点吞噬他。他在自我放逐的归途上艰难地前行。

直到有一天,他遇上一个敌国的小孩子。

见惯了对他敬若神明的普通百姓,也见惯了闻风退却的敌军士兵,他还是头一回见到直直地迎向他手中那索命锋刃的人。

于是将军愣怔了一瞬。

也就在那一瞬之间,那个眼里刻着仇恨的小孩把手里削尖了的苇管正正地扎进了他的心脏。

将军在众人错愕的眼神里轰然倒地。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你杀死了我的父母,我的兄弟,我的族人,”小孩眼里噙着泪,怒火攒在颤抖的声音里,硬是把一张苍白的小脸逼出复仇的血色,“那么,你就该记住我的名字,记住是我来向你讨这笔血债,是我杀死了你。”

然后他俯下身来,在将军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出一个名字。

挺好。这样我终于有了一个名字。将军这样想。我累了。我太累了。

就在这最后的时刻,将军感到空乏的内心一点点满了起来,那些久违的饱满情绪像是潮水般涌入,汹涌澎湃,势不可挡。他终于开始明白黎明与夜晚究竟有着怎样的不同,明白夜莺泣血的歌唱藏着怎样的深意,他终于开始分清笑容与哭泣的原始冲动,悲伤与喜悦的情感波澜,墓畔的垂泪与虔诚的祝福,花瓣的千百种颜色到底有着怎样的区别。他终于开始想起雨后草地湿润的气味,想起那个姑娘靠在他肩头的轻盈重量,想起轻巧动人的眼波怎样不做声地流转,想起那些悲恸的彻夜哭喊,想起血从刀刃上滚落是怎样的惊心动魄,想起最后一片玫瑰坠落的轻微声响。

他荒芜贫瘠的内心一点点满起来,终于变得沉甸甸的。

常胜将军不再是常胜将军,不死的神话脱离了永生的庇佑。

他倒在地上,心口不曾有血滴落,带着满足笑意的眼角却滚下泪珠来。

风起的时候,将军连同他的一切都化作了千万粒尘埃,重归虚无,仿佛从未存在过。

 

“……将军就这么死了?”我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忍不住开口。

“死了。”老头打量了一眼已经亮起来的黎明天幕,言简意赅地总结全文,末了补了句,“你不信啊?”

我挠挠头没接话。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脚,收拾东西准备上路。

老头锤了捶腰背,把那块原本属于我的打火石戴在脖子上,就在他整理衣领的时候,我忽然看清了他一直挂在脖子上的另一样东西。

——那是一截颜色陈旧的、削尖的苇管。

就在那一刹那好几个困扰我的问题涌上心头,我冲着他蹒跚远去的身影愚蠢而急切地说道:“其实……你讲的这个故事,我是相信的。”

老头没有停住脚步,而是摆了摆手:“是吗?可是连我自己都不信啊。”

我本来有些后悔没有请教他的名姓,可是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我忽然觉得,这已经不重要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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