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果戈理/陀思妥耶夫斯基
原作:文豪野犬
分级:G
写在前面:晒坐标打卡文(？)林老师昨天微信给我发了句说你都到圣彼得堡玩了不写篇果陀你对得起果子狸和老陀吗(……)我:？？？这波催稿姿势我服气(。)

速写一发完，含私设及三次元作家梗，介意请闪避。

正文：

“请您闭上眼。”那位他早已熟识了几个世纪的顽劣魔鬼故意用一本正经的声音对他下咒。但其滑稽语调中过分的殷切似乎让他敏感地预知到了某种潜在的危险。无耻骗徒特有的漂亮笑容招摇浪荡，诱他以接受险恶试炼，但同时又以一副纯良面孔所暗示的无辜真善许他以清白的胜利冠冕。他困惑地仰起头来看着对方，试图拒绝这份似乎不怀好意的邀请，却又因为有些刺眼的午后阳光而过于轻易地放弃抵抗。

于是他慢慢合上眼。戴着手套的两手置于膝上，如同侧耳聆听教诲的乖巧学生，又像一簇等待着被名家笔墨饰以新鲜露水的孤傲金枝，是可以即时入画的顺遂姿态。圣彼得堡午间的金色阳光在他的视网膜上留下短暂的光斑与模糊的色彩，合上眼的一瞬间他便置身于假想中的空荡旷野，准备好等待着一场全然未知的新鲜试炼。

“陌生的好先生，现在请您猜猜看，”对方以一向极为擅长的劝诱口吻抛出谜题，并且无心掩饰昭然若揭的雀跃期待，“我是谁？”

“尼可莱·瓦西里耶维奇，您只能是尼可莱·瓦西里耶维奇，”他有些失望地睁开眼，茫然的视线正对上对方那只没被眼罩掩埋的蜜糖一样的眼珠，正在聚精会神地盯着他。他干脆改变坐姿向后仰倒靠在长椅上，试图远离那过于强烈的视线压迫，“我说什么来着？您应该去当个演员，做个诗人，可就是别再扮魔术师啦。”

“费佳。”果戈理皱起眉头动作夸张地叹了口气，站直身子挠头，在阳光中浸得发亮的金色发辫跑出来一小绺柔软发丝，不怎么显眼地翘起来，“您不明白，神殿的竖琴也应当时常抚拭，再伟大的魔术师也需要勤加练习。催眠术进行时不该分心，您一定是走神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懒得反驳这个可固执的老友，索性大大方方地继续走神。他一边盯着对方那所谓的催眠道具神思混沌，一边在心里暗想这人的自我催眠能力倒是相当高强。

固执的果戈理像一个技艺欠佳的木偶艺人似的牵着一根摇摇欲坠的棉线，棉线下面那头系着一只倒霉的蝴蝶。这可怜的漂亮生灵迎风挣扎不断扑腾着脆弱的翅膀试图逃脱，然而棉线一通乱晃却没有分毫松动，衬得果戈理纤长十指如同惨白绞架。这便是那所谓的催眠道具了。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可能会让人叹服于悲剧式英雄主义的壮美，进而从苦难中咂摸出一星半点的回转希冀来，但被缚的蝴蝶却只能让人联想到即将覆灭在暴风雨夜的飘摇孤舟，被狂风催折的花朵碎瓣，因为注定到来的悲惨宿命而全无美感。

陀思妥耶夫斯基不由回想起他之前不知有幸还是不幸看过的果戈理的魔术表演。譬如某场为显贵独子准备的生日聚会上他从黑色礼帽里掏出来一只皮毛尚且温热然而气息全无的死兔子;在某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的寿宴上他念完祝酒词就从酒瓶里倒出一颗僵硬眼珠来;送给某位高贵夫人的华丽礼盒里拆出一件血迹斑斑的破碎衣裙……总而言之，他似乎极为擅长把美酒变成血水，把清泉变成毒液，把糖果变成刀片，把童真笑声变成惊声尖叫，把美好憧憬变成心碎幻灭。

欢愉诞生于恐惧。陀思妥耶夫斯基想起一句这位劣迹斑斑的伟大魔术师的至理名言来。

“费佳。请再试试看。”果戈理显然深谙说服人的技巧，“我可是费劲口舌才拜托干果摊的老板给你留了最后一包今天新到货的马林果干呐。”他晃了晃细线，惹得那只蝴蝶又是一阵徒劳地挣扎。

诱惑之所以成为诱惑，往往是因为魔鬼允诺的赏赐看起来至上诚实，而摒弃矫饰的诚实所带来的喜乐被证无罪。陀思妥耶夫斯基决定接受再次试炼。他认真地看了一会眼前不断挣扎扑腾的蝴蝶和乱晃的细线，再次合上双眼。

先纳亚广场从他眼前消失不见，地铁里不断涌出的步履匆匆的人群也被一同抹去，再然后是飞驰而过的汽车和快餐店，冒着烟的烟头，哒哒响的高跟鞋，以及一切现代生活留下的斑斑劣迹。现在他坐在19世纪的干草市场上，夏日汗水的腥味混合着肮脏的尘土飞扬起来。乞丐在胸前绝望地划着第一万遍十字，但他的祷告没有任何人能听得见;流浪汉枕着酒瓶碎片和一身伤口入眠;骗子许诺游莺给一个独一无二的伤心月亮;小偷借着一个轻吻从美人的耳环上窃走无价钻石。这里一无所有。这里罪恶云集。这里最适合审判，因为只有罪恶才能给罪恶下定义。

“您倒是说说看，我究竟是谁？”耳边的声音锲而不舍循循善诱。

“科里亚，”他睁开眼睛，看着那只奄奄一息已经无力挣扎的蝴蝶，“你是个罪人。”

果戈理示意他伸出手，将那只可怜的小东西解下来放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手心。

这只蝴蝶抽动了最后一下。那小小的、死去的躯体栖息在他掌上，仿佛一个完美标本。

果戈理摘下帽子行了个礼，笑起来：“您说得没错，但显然，我这个罪人可比您这个圣人要仁慈得多啦。”